第一百九十九章 重若千钧
戴月荷悄无声息地走进病房，把手头的物品轻轻放好。床头柜上，辛逸的手机屏幕亮了，她扫了一眼，看到是冷星雨发来的信息，前面几个字引起了她的兴趣。她犹豫了一下，自嘲地笑了笑，抓起辛逸的手机。
这是什么意思？这两人之间发生什么了？戴月荷盯着最后的四个字，嘴巴紧闭，伸出手指准备翻看前面的信息，却停在了空中，慢慢缩回。她的目光落在辛逸的脸上，看到他睡得平静安详，高挺的鼻梁上一小块没有抹开的润肤霜，像是静悄悄的湖面上飘着的一片荷叶，让人不忍心打破这份宁静。
戴月荷看向手机，她重新伸出手指，快速地滚动屏幕，一句句平常中带着温暖的对话，两人的关系非常融洽，偶尔还有几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色色语句。
把手机放回床头柜，戴月荷这才感觉到自己心跳飞快，头一回做偷偷摸摸的事情，一种异样的刺激感在她脸上带出一片红晕。
紧跟在一个亲吻的表情后面，冷星雨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太突兀了。戴月荷想不通“好自为之”指的是哪方面的事情，按理辛逸受伤之后不可能做什么对不起冷星雨的事情。
她突然想到了什么，脸上一黯，轻轻地叹了口气。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，知道自己已经踩过了一道红线，心里的那丝侥幸这些天在不断壮大。当得知辛逸因为受了重伤回来修养时，她伤心难过。她悄悄申请常驻安哥拉，就是为了以后能经常见到辛逸，没想到辛逸以这样的方式先回来了。那天她突然醒悟到这也许是最后的一次机会，而且没有被人盯着的束缚感，她下意识地放松了对自己的禁锢。很多次，她告诫自己不要因为一棵树木而放弃整片森林，不要去破坏别人的关系，不要做让人耻笑的事情。很长时间了，她觉得控制得很好。
可是当机会出现的时候，她自以为严丝合缝的控制突然土崩瓦解，心里的庆幸甚至让她感觉到自己的邪恶和自私，邪恶到宁愿辛逸受伤，自私到毫不考虑冷星雨的感受和可能的后果。
“在想什么呢？”辛逸温醇的嗓音想起，惊醒了陷入到纠结中的戴月荷。
戴月荷慌乱地看了一眼床头柜的手机，没有丝毫的不妥。她定定神，笑着说：“看你睡得像头猪，不敢扰你清梦。”
“女孩子都喜欢说人像猪吗？”辛逸慢悠悠地说，睡眠充足神清气爽，“你们是喜欢猪还是不喜欢猪？”
戴月荷把床摇起来，一边说：“那要看有没有吃到嘴了……猪肉好吃，猪头难看。”
辛逸轻轻地笑了，看得出来他在控制笑意，医生叮嘱过还不能开怀地笑：“啧啧，原来戴主任脑子里也有那么粗俗的道理。”
刚才那句话有太多的解读，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，戴月荷脸上发热，狡辩说：“戴主任也是人！”
辛逸笑笑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。他看向窗外，风和日丽，心里活泛起来：“主任，推我到外面透透气。”
秋高气爽，疗养院花园的小路上落叶纷纷，小草瑟瑟发抖收缩生命力藏于地下，准备度过即将到来的严寒，留待春暖时节再奋力拱出地面。
戴月荷身上穿一件米色的风衣，给辛逸戴上了围巾，又要套一个绒线帽，被辛逸谢绝了。
“你把我当老头子了。”辛逸说，“等我老了，你再给我套个帽子吧。”
他说着又笑了起来，得意洋洋。他看不到身后的戴月荷眼里闪过的泪花。
“你老了，我还会在你身边吗？”戴月荷停下脚步，轮椅的轮子正好压住一根叶柄，枯黄僵硬的叶子骄傲地翘起，随时可能被轮子碾碎。
辛逸说：“会啊，以后我们几个都在一个养老院养老，男的老得快，生命的后期就靠你们女的照顾了。那时你可不能虐待我呀！”
戴月荷说：“电视看多了的人才会这样子想。”她抬手捏起落在辛逸围巾上的叶子，扔在地上。“就像这些叶子，一起发芽一起长大，以为永远会紧紧簇拥在一起，谁知不过一阵秋风就让它们各奔东西了……”戴月荷嗓音里压抑不住的伤感，终于被辛逸感觉到了。他抬起手抓住戴月荷的衣襟，轻轻地把她拉到轮椅的前面，扬起脸看她。
“你哭啦？”他讶异地问，不明所以。
“风吹的。”戴月荷掩饰说。她往后抚顺被风吹乱的头发，低下头像看小朋友一样看着辛逸，心里突然来了一股勇气：“辛逸，你不出国了，行不行？”她盯着辛逸的眼睛，企盼他给出自己想要的回答。
辛逸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渴望和希冀，心头震动，慢慢低下头：“你不是要去安哥拉吗？”
“我可以申请取消的。”戴月荷急切地说，“你在非洲那么多年，申请回国工作，松梅集团的领导肯定会同意的……就算不同意，国内机会很多，何必一直飘在国外呢？”
她强烈的情感像热辐射一样无影无形落在辛逸身上，辛逸感觉脖子上的围巾勒得自己喘不过气来，忍不住咳嗽几声。他感受到戴月荷灼灼的目光，想要躲避却被困在小小的轮椅上身不由己。
“你……你不是说过喜欢在国外工作吗？”辛逸急切之间想到了戴月荷曾经说过的话，说出来应付现在的场面。他很多次在脑子里假设过，如果在阿尔及利亚先遇到的是戴月荷而不是冷星雨，他很可能会和戴月荷有一段故事，这段故事可能长达一生。
可是，人生没有如果，辛逸只能对后来者说一声对不起，只能把那种假设深深地埋在心底深处，不论别人怎样怀疑怎样刺探，绝对不能说出来成为伤人的利剑。
辛逸不敢抬头，等着戴月荷的回答，没一会儿却等来一阵抽泣。他不由得抬起头来，只见戴月荷双目含泪鼻尖发红。
“我是喜欢在国外工作，可是我更喜欢和喜欢的人在一起。”戴月荷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落了下来。
辛逸脑子里嗡的一声，无数次和戴月荷说说笑笑，两人默契地没有捅破的那层纸，今天被戴月荷用她的泪珠洇湿了，只等另一头的人一个默契的眼神，这层纸就会像被春风吹过的冰雪一样消融。
辛逸犹记得自己向冷星雨表白的情景，记得冷星雨脸上的欢喜和娇羞，那是轻快明媚的，是甜蜜的，是阳光灿烂，是鲜花绽放。今天戴月荷的话语，一个字一个字凝聚在一起，重若千钧压在辛逸的心头，让他无法呼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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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什么意思？这两人之间发生什么了？戴月荷盯着最后的四个字，嘴巴紧闭，伸出手指准备翻看前面的信息，却停在了空中，慢慢缩回。她的目光落在辛逸的脸上，看到他睡得平静安详，高挺的鼻梁上一小块没有抹开的润肤霜，像是静悄悄的湖面上飘着的一片荷叶，让人不忍心打破这份宁静。
戴月荷看向手机，她重新伸出手指，快速地滚动屏幕，一句句平常中带着温暖的对话，两人的关系非常融洽，偶尔还有几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色色语句。
把手机放回床头柜，戴月荷这才感觉到自己心跳飞快，头一回做偷偷摸摸的事情，一种异样的刺激感在她脸上带出一片红晕。
紧跟在一个亲吻的表情后面，冷星雨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太突兀了。戴月荷想不通“好自为之”指的是哪方面的事情，按理辛逸受伤之后不可能做什么对不起冷星雨的事情。
她突然想到了什么，脸上一黯，轻轻地叹了口气。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，知道自己已经踩过了一道红线，心里的那丝侥幸这些天在不断壮大。当得知辛逸因为受了重伤回来修养时，她伤心难过。她悄悄申请常驻安哥拉，就是为了以后能经常见到辛逸，没想到辛逸以这样的方式先回来了。那天她突然醒悟到这也许是最后的一次机会，而且没有被人盯着的束缚感，她下意识地放松了对自己的禁锢。很多次，她告诫自己不要因为一棵树木而放弃整片森林，不要去破坏别人的关系，不要做让人耻笑的事情。很长时间了，她觉得控制得很好。
可是当机会出现的时候，她自以为严丝合缝的控制突然土崩瓦解，心里的庆幸甚至让她感觉到自己的邪恶和自私，邪恶到宁愿辛逸受伤，自私到毫不考虑冷星雨的感受和可能的后果。
“在想什么呢？”辛逸温醇的嗓音想起，惊醒了陷入到纠结中的戴月荷。
戴月荷慌乱地看了一眼床头柜的手机，没有丝毫的不妥。她定定神，笑着说：“看你睡得像头猪，不敢扰你清梦。”
“女孩子都喜欢说人像猪吗？”辛逸慢悠悠地说，睡眠充足神清气爽，“你们是喜欢猪还是不喜欢猪？”
戴月荷把床摇起来，一边说：“那要看有没有吃到嘴了……猪肉好吃，猪头难看。”
辛逸轻轻地笑了，看得出来他在控制笑意，医生叮嘱过还不能开怀地笑：“啧啧，原来戴主任脑子里也有那么粗俗的道理。”
刚才那句话有太多的解读，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，戴月荷脸上发热，狡辩说：“戴主任也是人！”
辛逸笑笑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。他看向窗外，风和日丽，心里活泛起来：“主任，推我到外面透透气。”
秋高气爽，疗养院花园的小路上落叶纷纷，小草瑟瑟发抖收缩生命力藏于地下，准备度过即将到来的严寒，留待春暖时节再奋力拱出地面。
戴月荷身上穿一件米色的风衣，给辛逸戴上了围巾，又要套一个绒线帽，被辛逸谢绝了。
“你把我当老头子了。”辛逸说，“等我老了，你再给我套个帽子吧。”
他说着又笑了起来，得意洋洋。他看不到身后的戴月荷眼里闪过的泪花。
“你老了，我还会在你身边吗？”戴月荷停下脚步，轮椅的轮子正好压住一根叶柄，枯黄僵硬的叶子骄傲地翘起，随时可能被轮子碾碎。
辛逸说：“会啊，以后我们几个都在一个养老院养老，男的老得快，生命的后期就靠你们女的照顾了。那时你可不能虐待我呀！”
戴月荷说：“电视看多了的人才会这样子想。”她抬手捏起落在辛逸围巾上的叶子，扔在地上。“就像这些叶子，一起发芽一起长大，以为永远会紧紧簇拥在一起，谁知不过一阵秋风就让它们各奔东西了……”戴月荷嗓音里压抑不住的伤感，终于被辛逸感觉到了。他抬起手抓住戴月荷的衣襟，轻轻地把她拉到轮椅的前面，扬起脸看她。
“你哭啦？”他讶异地问，不明所以。
“风吹的。”戴月荷掩饰说。她往后抚顺被风吹乱的头发，低下头像看小朋友一样看着辛逸，心里突然来了一股勇气：“辛逸，你不出国了，行不行？”她盯着辛逸的眼睛，企盼他给出自己想要的回答。
辛逸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渴望和希冀，心头震动，慢慢低下头：“你不是要去安哥拉吗？”
“我可以申请取消的。”戴月荷急切地说，“你在非洲那么多年，申请回国工作，松梅集团的领导肯定会同意的……就算不同意，国内机会很多，何必一直飘在国外呢？”
她强烈的情感像热辐射一样无影无形落在辛逸身上，辛逸感觉脖子上的围巾勒得自己喘不过气来，忍不住咳嗽几声。他感受到戴月荷灼灼的目光，想要躲避却被困在小小的轮椅上身不由己。
“你……你不是说过喜欢在国外工作吗？”辛逸急切之间想到了戴月荷曾经说过的话，说出来应付现在的场面。他很多次在脑子里假设过，如果在阿尔及利亚先遇到的是戴月荷而不是冷星雨，他很可能会和戴月荷有一段故事，这段故事可能长达一生。
可是，人生没有如果，辛逸只能对后来者说一声对不起，只能把那种假设深深地埋在心底深处，不论别人怎样怀疑怎样刺探，绝对不能说出来成为伤人的利剑。
辛逸不敢抬头，等着戴月荷的回答，没一会儿却等来一阵抽泣。他不由得抬起头来，只见戴月荷双目含泪鼻尖发红。
“我是喜欢在国外工作，可是我更喜欢和喜欢的人在一起。”戴月荷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落了下来。
辛逸脑子里嗡的一声，无数次和戴月荷说说笑笑，两人默契地没有捅破的那层纸，今天被戴月荷用她的泪珠洇湿了，只等另一头的人一个默契的眼神，这层纸就会像被春风吹过的冰雪一样消融。
辛逸犹记得自己向冷星雨表白的情景，记得冷星雨脸上的欢喜和娇羞，那是轻快明媚的，是甜蜜的，是阳光灿烂，是鲜花绽放。今天戴月荷的话语，一个字一个字凝聚在一起，重若千钧压在辛逸的心头，让他无法呼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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