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一念_诡仙——九莲华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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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一念

  夕阳落幕,淡淡的灰蓝与浅浅的桔红纠缠一室。窗侧淋着一天中最后的光线,抱膝坐地的女子身披暖色,只是眼神太过冷漠,破坏了这场景的柔和。

  那枚玉环共有九道连环禁制。不仅庞大繁复,且丝丝相连,环环相扣,哪怕以一丝灵识去试探性地触碰,也会引起九禁连发。修士往往还来不及割断灵识,便被它瞬间侵入识海,崩毁元魂!端得狠厉异常!

  白宛从未想过在小世界中也会遇到伤及元神的危机。这次却于促不及防中差点被毁掉部分神念。想这般毁人神魂的凶险之物,布下这等手段的绝非寻常之人!思及此点,她才甘冒毁身之险,从神珠中抽调出大量元神用以抵抗。好在终于化险为夷,完全破解了禁制,并得到了其中的全部信息。

  说实话,从那要命的禁制来看,这枚玉简更象是复仇所用的陷阱。阴毒狠绝之极致,不知有多少修士在促不及防间为它元魂俱毁,饮恨魂消!这才导致这枚上古玉简沦为无人问津之物。

  白宛眼中煞气渐浓。那摊贩当真心思歹毒!

  她在这坊市内终日奔波,淘尽玉简,只为寻找自己的求仙之路。这其中的酸苦不足外人道尔。并自问从未与人结怨,亦不曾招惹过此人,他竟将这种毁人不倦的东西卖给自己!若非自有手段,她早已死在当场!

  一个绞尽脑筋只为修炼的凡人,在他们这些修士看来就是一个笑话。可她再不济也是条生命,竟被如此轻贱地戏弄!他们凭什么?就凭那些点灯浇树的小把戏?!就凭他们可以吸纳天地灵气,妄以为是天道的宠儿?!凭那“弱肉强食”的可笑规则,就可以对他人落井下石,甚至背后一刀?!

  在修士眼中她是蝼蚁,是可以随便处置的区区草芥。而此界,最高境界不高渡虚期的极限,于灵界修士眼中亦是蝼蚁。

  可谁又知道,她甚至视灵界修士尽为蝼蚁?!

  灵力、真元、仙元?不能吸纳天地力量在身又如何?她自有堪比金仙的变态元神!

  金仙灭合体,一念可碾压!况他一个小小的练气八层!

  “我命由我不由天!又岂容你这等小小修士算计!”

  一种狂暴的气压在室内流动,仿佛一触即燃的火药。白宛双目斥红,紧紧盯着窗外的蓝天,心中百感交集,杂念丛生!

  她不甘心!

  “人为刀俎,我为鱼肉……”勃发的怒火将她的眼珠燃得通红,仿佛通透的水晶,刻满怨念!

  被他人肆意嘲讽,被他人决定命运,被他人弃之如敝屣!七世回忆,七世辛酸,七世寻不得、恋不得、放不得的痛苦在这一刻狂涌上心头,令她怒极反笑!

  忍了七世,如何能再忍?!

  “这个世界,杀戮不过一念间。天道不公,规则不全,谁又在乎因果?!说到底,惟有己念通达,才能不断向前!凡阻我长生者,死!”

  死字一出,神念犹如脱弦的厉矢破空而去!

  白宛并没有发现,这一瞬间,她头顶的虚空轻轻破开一道裂缝,一颗幽黑泛金的种子落在了她的身上,隐没不见。

  在清溪坊西北的街市上,一个专卖玉简的中年汉子突然间七窍狂喷鲜血,连声音都未发出便扑在摊位上,再无声息。周边的几人惊骇地盯着眼前的场景,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。

  不到盏茶时间,一名白发老者坐着红葫芦悠悠而来。其人相貌普通,一头鹤发银须凭空添了几分仙气,独特的葫芦飞行器也为其增色不少。

  “竟然是元法殿的赵平赵长老。”有围观者互相低语,“元法殿的金丹长老原就不多,还派来一个驻守在这里,就不派门派生事吗?”

  “嘿嘿,这里油水多嘛。有什么奇怪的?”有人不以为意道,“听说他用了一百多年才进入金丹后期,看来今生是心动无望了。我等修士境界越高越难突破,当然要多寻些外物以做助臂。想必他是要在这里寻找些机缘。”

  旁人听闻此言,不由得心生黯淡。自古以来受灵根所限,修士本就不多,能修到金丹者不足四、五,而突破进阶的更是少之又少。按步就班地闭关修炼,最终只有耗尽寿元,果然还是要靠机缘呐。

  但这机缘二字又谈何容易?

  且说那元法殿长老赵平悠然而来,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在见到尸体后渐消。仔细打量一二后,他不由眉头一皱——清溪坊内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庞大冷峻的威压扫过,令人不由得屏气凝神,完全动弹不得。

  待此威压过后,人们才敢满目惊愕地互相询问:难不成这尸体有异?竟然惊动了金丹修士?

  几息后又一道遁光落下,一位面容娇好的年轻女修出现在众人眼中。她坐在一条悬于半空的柔绿色丝带之上,身上轻纱碧如清水,束于身后的乌黑长发随风轻扬。无论容貌如何,这身灵动已有仙姿,何况她还是个美人。

  立刻有人惊呼出声:“清水仙子。竟然是清水仙子。”原本为白发老者的威压而悄无声息的众人,立刻因她的出现而躁动起来。

  老者眉头又是一皱,不及他再次放出威压,清水仙子先笑了一声:“储位道友有礼了。清溪坊内严禁修士私斗,更不准伤人害命,这是自坊市建立就有的规矩。今日这位道友死得离奇,我与赵长老身为坊内驻地长老,职责所在,还望储位道友行个方便。”话毕,她微笑着示意众人安静散开。

  原本聚集此处的修士渐渐散去,那些迷恋清水仙子的顽固修士们也在赵平赵平的威压之下狼狈离去,此地突然间安静下来。

  清水仙子转身面向老者,面带微笑道:“赵长老的灵识比小妹强上太多。小妹深为叹服。不知赵长老可有发现?”

  赵平拂须一笑,随即摇头道:“清水仙子莫要自谦,你最近忙于炼器,哪有时间关注坊市杂务。我这半只脚踏棺材的人无所事事,这才察觉到此地的异常。不过可惜的是,目前为止没什么发现。”

  清水面色些许僵硬,为他暗讽自己不认真履行职责而恼,但又不好发作,只得隐忍了下来。环视周围笑道:“这北市多是散修在此摆摊易物。散修所习功法混乱不堪,难免有修士为了进阶迅速而修那邪修法门,甚至不乏魔道功法。这修士死得诡异,外表毫无症状,似是由内而亡。但骨骼又完整无缺,内脏器官亦无损坏,经脉丹田皆无异常,却不象寻常邪修魔修的手段。咦?他的泥丸宫……竟然崩碎?!难道是噬魂之类的阴毒之术?可刚刚坊内并无任何魔气动荡。奇怪啊……”清水讶异地收回灵识,低头陷入沉思。

  一旁的赵平不由得对她重新评估。在以往的认知中,清水仙子不过是个灵根优异而被宗门供养至金丹的女人,少不经世,柔弱不堪。今日看来,她既能成就金丹,怕也历经了不少磨难,对魔修与邪修的手段更是所知不少。

  难道……她参与过二百年前的那场“幽昙秘境”的正邪历练?

  听闻在那场历练中,正邪两派的争斗惨烈恐怖,悲壮异常。幸存者不足两成,如今都成为了各宗派的新秀。如果清水仙子真是那场历练的幸存者,她的实力不容小窥!那件事则要再次考虑仔细。

  清水仙子自是不知赵平对她产生了顾虑,也不知自己早已被他算计于心。她如今正对着死尸暗自揣测——八年前发现的那处魔修坐化之地是不是被别人破禁闯入了?否则这仙道盟的地盘上怎么会有魔修的刺神箭出现?

  难道有魔修潜入猗岚山脉?!

  刺神箭,专灭神魂!是魔道大宗“寂灭宗”的亲传法术。非各长老的亲传弟子不能接受传承。听说炼制不易,但“一箭出,神魂灭”的强大威力却非夸大。

  清水仙子怀疑有魔修在此滋事,更是怀疑早年发现的洞府被人扫荡了,不由令她暗自焦虑。

  她虽然懂些阵法,面对完全陌生的禁制却毫无办法。而那府外却与众不同地布着厉害非常的繁杂禁制。无奈之下,她只得在洞府周边布下隐匿阵法,转而回来研究禁制之法,原想着即便不能避免被人发现,那些禁制也能阻上一二。

  没想到今天竟然发现了刺神箭!

  清水仙子的眼中闪过杀意,不管是谁,抢她的东西就必须死!

  赵平和清水仙子各有所想,惟独对眼前的凶案无从下手。询问相关人员、寻查死者住处、巡视坊市周边等等手段用尽后,也未找到眉目。二人相商后决定暂且记录在案,又叮嘱各执事注意坊内散修动态,一旦发现魔修与邪修踪迹要立刻上报。

  各执事都明白事关重要,不敢有丝毫怠慢。得令后就各带手下匆匆离去。一桩奇诡的命案就此悬浮在了清溪坊上方。

  正道宗门之所谓的邪修包括妖修与鬼修,两者无非是手段阴邪不容于世,但碍于功法缺陷,邪修不到大成之时,实力并不强。

  但魔修则不然。魔修有魔界后盾,魔功与仙法之间不分伯仲。甚至因为魔修者不顾伦常、不俱生死,以杀戮、□□等本性成就魔道,所以手段非常,术法威力犹胜一筹。

  而修仙者则畏惧雷劫,不敢杀戮无辜去沾染因果。所谓仙魔两难容,斩杀魔修可消罪孽,斩杀仙道可增魔魂。道修与魔修一旦碰面,必是生死之战。

  通常而言,魔道宗派与仙道宗派互不往来,亦不会独自涉入对方领地。若真有魔修混迹坊内,对附近的修仙宗派而言都不是好消息。这说明或许不只一个魔修在猗岚山脉内出现。

  难道是魔宗在此图谋什么?

  赵姓长老想到此点,立刻向清水仙子告辞而去,他必须通知上峰,而他自己则要加快计划。

  清水仙子更关注的则是那处魔修坐化洞府。她对各执事又叮嘱一二后,才面色阴晴不定地飞向自己洞府。既然时不我待,就必须立刻进行第二步计划。坊内那些略通禁制之人都要寻来,助她一臂之力,至于破禁之后……无论修为晋阶与否,怕是再不能留在此处了。望向执事殿,一向清淑淡雅的面容微微有了一丝苦色,嗫嚅了几句后,这苦色渐褪,只余下义无反顾。

  修无情,证大道。若是连这点牵挂都不能抛弃,又修什么道,成什么果?!

  夜色已然临近,秋躁仍在肆虐。坊内流传着修士离奇而亡的各种版本,但也只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,没人没把它当回事,依旧各自忙碌。

  修仙修己。虽有古语:一人得道,鸡犬升仙。但万一自己只是鸡犬一流,身旁却没那个“人”,岂不寄托无望?到不如踏踏实实地走自己的路,或许机缘就在下一次的冒险历练中。

  灰蓝的夜幕由东方掠来,却不妨碍热闹的交易氛围,四下里喧闹吵杂得好似凡人的菜市场,令人一进坊内就忍不住升起购物的冲动。

  下月便是百年一次的乌芒山秘境开启之时,各宗门炼气期弟子皆可去寻机缘。秘境当然有其险恶之处,炼气小辈们要强化实力保护自身,却又碍于囊中羞涩,无缘威力强大的法宝,首选自是运用灵活又节省灵力的符篆。符篆虽是一次性用品,但胜在便宜,是他们现阶段最佳武器。

  白宛家的符篆小店比同业便宜一成,这几日更是大赚一笔。即使已临近打烊,客人依然来往不断,店员们忙得额头微汗。

  简月就在柜台后盘检着各类符篆库存。十年前还乌黑的头发,此时已带了些许的银丝,原本娇好的面容也带着憔悴。她摸着手中的记帐玉简,有些心不在焉。

  一股强大灵识突如其来地闯进门户,瞬间牢牢锁定了她,令其顿时身心无力。强压着跪拜的冲动,简月咬紧牙关,勉强抬起头望向门口。却见门外一抹翠绿急如箭矢,直直落在面前。竟是一枚玉简。

  不予简月反应时间,突有女子声音传入耳中:“闻简道友乃中阶符师,不知对禁制可有研究?本仙子不日将闯一处禁地,还望道友多多助益。此枚玉简之上便是相关信息,道友先行了解一二,到时也可轻松应对。十日后出发,如何?”

  虽是问询之意,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。简月只觉浑身冰冷,冷汗瞬间浸出额头,在这种强势的威压之下,她如何能说个不字?可是,所谓“禁地”,那是她在巅峰之时也要望而却步的绝命之处!如今却有陌生大修士莫名相邀,去探那死亡所在。她又不傻,如何不知对方的歹毒心思!

  正在犹豫之中,那女子似不耐地一声轻哼。简月立刻觉得头部如被重力挤压,眼前一黑,喉间甜味溢散,忍不住要吐血减负。却又周身一轻,女儿的声音响在耳边:“娘莫慌。先答应她。”

  那女子说翻脸如书,一点顾忌没有,必定是心狠手辣之辈,简月如何敢与之同行?左思右想,凭她与女儿的储多办法,也绝无对抗金丹修士的可能。只得无奈地传出灵识,答应尽力而为。

  那女子方才满意地收回锁定灵压,也不计较她考虑的时间过多,只淡漠道:“本仙子观道友身患有疾,这枚弥灵丹赠予道友服用。事成后本仙子另有重礼。为防不测,在此期间道友还是在家歇息为妙。”说罢灵识一撤,一只小巧的玉瓶落在桌上,其人再无消息。

  又过了十息左右,简月小心地四下寻找一番,确定再无人关注自己,这才抻手抹去冷汗,却发现自己的手心湿如水洗,后背衣衫更是湿透。回想那女子的阴冷,她不由得心内发苦。实力不如人,只有被践踏的份儿,此时她真希望女儿永不踏入修仙路,不去做这一池混水中的鱼虾。

  定了定心神,简月打开玉瓶向内望去——一粒冰蓝色的丹药端坐瓶底,散发出阵阵清香。确是弥灵丹无疑。不过随着自家的生意越来越好,女儿几乎是将二品丹药当做糖豆买给她吃,这等订金还入不得眼,也没必要为之卖了性命。但那女子的金丹修为却令她百愁莫展。

  她哪里会制符?店里的所有符都是出自女儿之手,可是——一个修为都没有的凡人却能制出中阶符——说出去谁又相信?

  跌靠在椅背上,手里紧紧握着那支玉瓶,简月显出一副惊疑不定,却又无可奈何之态。

  炼气七层对金丹,她毫无胜算。就算对方让她去寻死,她也只能认栽!

  正在她发愁之时,女儿懒散的声音又传入耳中:“娘,你不必担心。大不了十日后和她走上一遭。”

  简月抬起头看向二楼,面色露出茫然,似乎越发地看不懂自家女儿了。以前只知她神识过常,还能匪夷所思地制作符篆。如今女儿依旧是名凡人,却能轻而易举地破获他人传音,甚至还能神鬼不知地阻隔大修士的灵识。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?有时真的怀疑女儿是借腹投胎转世的上界之人。但转念再想,又有哪个上界仙人转世后无法修炼?她的女儿……或许也只是灵魂异常强大罢。

  “对方可是金丹,而且此人明显心怀不轨。”简月无奈地提醒道,“只怕此一去,为娘难有善终。”

  白宛冷笑道:“金丹又如何?她若要对娘下手,也要先问问我答不答应!”

  简月立刻发现了异常——女儿的语气不善,与寻常那种漠不关心的懒散态度截然不同。她不禁开口询问道:“怎么了?小宛?你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?”

  白宛顿了顿才一笑置之,语气轻快道:“不过是想起些不愉快的事,莫再提了。娘你便放宽心,此事由女儿解决,定不会让你吃亏。眼下我还要再看些玉简。你先忙吧。”

  简月见她不愿多谈,也只得嘱咐了几句,断了传音。心中对女儿的疑惑却是更深。她神色无常地将药瓶收起,继续核对库存。对于女儿,她有种近乎盲目的信心,既然女儿说会在五年内让她突破筑基,就绝不会食言,自己只需安静地等待便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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