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相逢
夺神战对她而言本应轻松至极，却被肉、身拖累耗尽了体内的所有能量，此刻虚弱得近乎晕厥，歇息了很久才渐渐好转。
努力调整了资势，她单手趴扶在栏杆上，悠悠地长叹了口气。说到底，她并不喜欢与人结怨。她曾经兀定一句话：多个朋友多一条路，多个敌人绝条生机。
但清水这个女人心思太过狠厉，竟将绝魂蛊打入简月心脉之上。此蛊是修道界出了名的恶毒之物——埋下后会暗中潜入受术者体内。一经蛊主发令，蛊虫便由心脏开始吞噬人体脏器，直至大脑。中蛊之人死状凄惨，痛苦无比。
这本是魔修的手段，虽不知清水这般道修宠儿如何学会，但她万不该招惹简月。
白宛向来是个护短的人，最看不得家人被欺负。况且她们母女二人初入天道宗，正需一人帮衬照顾。清水这位金丹大成者歹命地在此时撞上了枪口，自然成为当仁不二的人选。至于之后，若她安份守己，待自己元婴破丹之日，便是还她自由之时。若有一丝违抗之念，便将彻底失去自我，成为一具分.身的原材料。
白宛疲惫地趴在护栏上，眯眼望着池中秋水于心中暗道：
“修士竞天，竞人，竞物，竞一切可争之事。今日这般争斗再所难免，却终归有违天和。最终仍要补还，偿因果，过心魔。我之道虽为诡道，但仍是道途难测，逃不得、躲不得，惟有直面险难，方算是证得其道。这，也是修道吧。”
想及此，她忽然笑了：谁说我不是修士？虽肉、身不纳灵气，但我之心却从没有停止过修行。况且心境的修行不易，比那些卡在心境无法进阶的修士要强多了。还有什么不满足呢？
水色迷离的芙蓉月下，清水仙子低声呻.吟着坐起身。
她觉得全身无处不痛，但对发生了何事却模糊不解。待扫描全身后却未发现任何异常。沉吟片刻后她又将灵识投入识海，然后无比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元魂之中，竟然烙印着一枚箭影！
那银紫的光华几乎灼烧了她的神智，因而忽略了箭身散向四周的隐隐波动。波动暗含着一种规律，所汲之处她的元魂由青绿渐渐染了层银色。这是种同化，也是白宛施加于她的的一种咒。一旦清水有了反意，此箭便会在瞬息控制所有被同化的元神体，灭杀她的存在！
清水的注意力完全被箭身吸引。银紫之色，传说中仙器才会散出的光彩！她愕然无比，又沮丧不已。她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招惹了一位大能，竟用仙器来操控她的元神。
面对对方霸道的控制神念，她从骨子里滋生出一种惧意。但清水乃金丹大成的修为，经历风雨不知多少，又怎会轻意言败？她面色阴沉，从储物袋中唤出三件灵器。刚要有所行动，毫无预警的头痛剧烈袭来，令她哇地一声口吐鲜血，神色霎时间萎靡不振，下一刻已抱着剧痛不已的头满地滚动！
这种痛是持续不断地，一波强似一波，如把尖锥狠狠地扎在脑中，绞动，拔出，再更加用力地扎进！每一次的拔出都令她的元神弥散一分，偏偏每一次扎入时，又将弥散的部分强行塞回！破坏、折磨、修补！整个元魂被戳得千疮百孔，那尖锥便越来越尖细，痛觉也却越来越敏锐！
清水痛得无以复加，满满的反抗之心都在这种从未体验过的痛中磨灭怠尽，只剩下一种心情——活下去。她要活下去！
“我，不，是奴家错了！请不要再处罚我了，是奴家错了！”清水披头散发地滚在地上，痛得青筋暴露满面狰狞！她不得不抛弃金丹修士的尊严，向着那位未知的主人苦苦哀求，再生不出半点杂念。
感觉到疼痛轻了些许，她立刻跪在地上用力磕头，凄艾道：“求您饶了奴家吧。奴家今后一定忠心耿耿地侍奉您，绝无异心！”
“既已如此，便饶你一次。若有再犯，休怪我将你抽魂炼魄制成人傀。”一名女子的声音遥遥传来，清清淡淡毫无情绪，莫名地令清水联想到仙人之态。她更加恭敬地磕首，心内又惊又惧又是惶恐。虽不知此人为何找上自己，但此刻既然已经烙印成奴，惟一的办法就是小心侍奉，争取一线生机。
坊市依旧热闹，并没有谁注意到一个凡人的异样。
白宛结束了牵制清水元魂的工作，很是疲惫地瘫在廊中，大口大口地啃着紫玉糕，许久才感觉到力量回归了几分。再回神时却见身前多了片阴影，一阵清淡的茴雾茶香嗅在鼻尖。
她捧着一手的糕点残渣抬起头，顺着蓝面银丝云绣鞋向上看去：一袭蓝水缎制的长衫；一条掌宽同质地腰带；两方穿云竹节佩；一道银穗长流苏；一头如瀑乌黑发外加一双透着玩弄意味的桃花眼。
她可以肯定：这货是某家族核心弟子，或者是宗门亲传弟子。只这身不菲的防护灵器就不该是他筑基中阶能购买的东西。
随手将残渣扔到池里喂鱼，白宛扶着廊柱站起来。发现对方站得很近，近到她起身后几乎贴上他的胸脯。向后错开几步后，白宛不掩情绪地绕开他就要离开。却见他脚尖一移，人又到了她的眼前，笑嘻嘻地道：“看在我为你守了一个时辰的恩德上，你是不是应该表示感谢？”
白宛疑惑地瞅着他：“仙长可是要凡女的俗物报答？”
“啧，真是尖酸刻薄。”男子摇头道，“小女孩养成这种脾气不好，将来寻不到好人家。”
白宛嘴角抽搐，直想问：大哥，我们熟吗？不要冒充失散多年的亲人好不好？微微蹙眉，她脚步一错又要绕路离开，然而她错估了此人的厚脸皮。
只见他又一次来到面前，笑道：“小姑娘，我看你脚步不稳，身体应该没有恢复吧。”不等白宛答话，他紧接着道，“我这里有特制灵药‘芸丹’，主治体虚神弱、血脉不通、精神萎靡、病体不康。如何？你要不要来上一瓶？有病治病，没病养神，一丹入口百病即消，一瓶入口百年无忧……”
男子说得口灿莲花，白宛听得目瞪口呆。她实在没见过这么热衷于向凡人推荐修士用丹的家伙，还将劣等的芸丹说得天花乱坠，有如神丹。这货简直是厚颜无耻之极。
见她流露出这么副回避的神色，男子又是嘿嘿一笑。不知从何处甩出把羽扇，一副自谕潇洒的派头道：“小姑娘这般看我，难道是怀疑我的人品？”
白宛暗扫他的做派，毫不掩饰自己的眼神：你根本没人品。
“想我天道宗十大杰出青年之魁首的苏临松怎么会骗你这样的小姑娘？这样吧，你我在此相遇也是有缘，我又为你守了一时半刻的关卡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。这原价二十块下品灵石的灵丹，我就以八折的低价送你吧。”
亏了他这一身上档次的行头，难道都是这么推销出来的？白宛抽搐着眼角，再一次想绕过他赶路，却再一次被他拦住去路。
只听他叹了一声，无限感慨道：“想我堂堂十大杰出青年——玉树临风小青松，竟然要在此和你讨价还价，真是有损我的颜面。”说话间羽扇一拍，以无比严肃地表情盯着她：“既然如此，就折上加折，你只要出十五杖灵石……”
白宛迅速从腰包中抓出十五颗晶莹剔透的小石头塞到他手中，嘴角抿成直线：
“我买。”
苏临松捧着一堆小石头，心满意足地吁口气，继而展笑道：“小姑娘真是快言快语之人。好性格，今后当嫁得好男儿。这东西，你真的给我了？”
白宛此刻只想离开他，或者赶走他。遂胡乱地点头：“给你了。”
苏临松宛尔。那笑容中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，将一只小巧的玉瓶放在她手中，仔细道：“收好了。不要弄丢。”
白宛活了不知多少年月，称之为老妖怪也不为过。原先肉、身虚弱造成的烦乱，再加上此人死缠烂打的推销，均造成她心绪不宁，警惕了放松。此时忽然从男子的笑容中嗅到一丝异常，顿觉自己似乎已陷入了某个阴谋之中。
看着苏临松手中的玉瓶，她心念速转：在她的记忆中有些特殊异术——只需某样与目标人物接触过的东西，或者达成赠与关系，即可施展。这些异术诡暗无比，即使邪修魔修也是少有传承。难道面前的男子恰巧懂得一二？
心中既已生了怀疑，白宛自然不肯将玉瓶纳入己手。她不动声色地道：“这位仙长，小女子乃一凡人，用不得仙长所制仙丹。那些灵石便为仙长在小女子体虚之时守护的谢礼。小女子天生体弱，其实并无大碍。仙长无需挂怀。”
这番话说得滴水不露，完全撇尽二者之间赠与关系。只将灵石当做酬劳之物，杜绝了某些邪术施展的条件。至于灵石上有她接触过的印记这一点就无可奈何了，她惟有日后小心应对。
苏临松听她此言微微一怔，未露出任何异色，只是笑道：“小姑娘真是说笑了，哪有收了钱不卖东西的？喏。”他抓着玉瓶的手向前一伸，白宛顿觉衣襟内一沉。她霎时呆住了，心里不断回旋着一个念头——被骚扰了！被性骚扰了！TMD有人竟然性骚扰她？！
白宛回过神来，正准备怒气冲天地做些什么时，却发现那怪薯黍已经消失不见了。而且在她的神识扫描之下，此人竟然踪迹全无！
果然有异！白宛立刻拿出手帕将衣襟中那个玉瓶掏出来，恨恨扔进水池，带着咬牙切齿的模样离开此地。她虽然搞不清此人盯上自己所为何事，但对方既然有隔绝神识扫描的本事，想必破除一般的神念攻击也绝非难事。她惟一的仰仗在此人面前处于劣势，除非从神珠内抽调出更多的元神，否则再纠缠下去只得吃亏。到不如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麻痹对方，于私下再另作打算。
只是此人既然自称天道宗修士，今后难免要遇到。确是件祸事！
且不说白宛这边如何暗恼，那名自称苏临松的男子此刻就在不远处的拐角临墙站着。手中托着十几枚灵石，望她离去的背影，目露沉思。
秋色如染红霜，凄凉又绝美，在她身后随着落叶绽放。街上行人来往，喧闹如鼓嗓耳，繁华如此却模糊成影。满满的秋意中独留那抹舒适的蓝，苍穹般的寂静。
坊中来往着各类修士，每一个都或多或少带着出尘气息，却极少见她这样的违和感。明明是混于人群中，却又仿佛被无形的罩子隔绝在外。那种不容于世的孤寂，他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。
心，隐隐被撩拨，埋于最深处的记忆渐渐涌动。
“嘿嘿，真是个鬼精的女娃。小小年纪，似乎也懂得不少。不过你也不算白忙活，好歹留下了印记。哎，你怎么会对这种青葱女娃生了兴趣？难道和你记忆中的那人很像吗？”一道声音蓦然打破了平静，令他微皱起眉：
“我说过，别刺探我的内心。否则休怪我将你全部抹杀，魂消魄散！”说着这番话的他满目冷冽，何曾有刚刚的半丝和谒可亲。
那声音沉默了片刻才道：“哼！你夺舍时可不是这么说的，莫非你不怕天地盟约？！”
“天地？修仙本就是逆天，天地盟约挡得住什么？”苏临松紧紧握着手中的灵石，神色更加阴冷，“你若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和好奇心，可以试试我怕不怕那所谓天罚！”说罢冷冷一哼，长袖一甩消失在原处。
四时芳菲尽，独语秋不宁。
荼蘼花湮没，回首意难平。
修仙的人很寂寞，便要尽力遗忘很多事情，免得记忆成了痛苦。某件事或某个人一经记在了心里，便想忘也忘不掉。这是记忆超凡的悲哀，也是修仙途中的一道坎。释怀了，心魔消散功力精进；沉沦了，这一生也许就此走到终点。
人都怕死，所以都渴望修仙，即使将过去的一切全部扔掉也要走上仙途。然而仙人便能扔掉回忆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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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本是魔修的手段，虽不知清水这般道修宠儿如何学会，但她万不该招惹简月。
白宛向来是个护短的人，最看不得家人被欺负。况且她们母女二人初入天道宗，正需一人帮衬照顾。清水这位金丹大成者歹命地在此时撞上了枪口，自然成为当仁不二的人选。至于之后，若她安份守己，待自己元婴破丹之日，便是还她自由之时。若有一丝违抗之念，便将彻底失去自我，成为一具分.身的原材料。
白宛疲惫地趴在护栏上，眯眼望着池中秋水于心中暗道：
“修士竞天，竞人，竞物，竞一切可争之事。今日这般争斗再所难免，却终归有违天和。最终仍要补还，偿因果，过心魔。我之道虽为诡道，但仍是道途难测，逃不得、躲不得，惟有直面险难，方算是证得其道。这，也是修道吧。”
想及此，她忽然笑了：谁说我不是修士？虽肉、身不纳灵气，但我之心却从没有停止过修行。况且心境的修行不易，比那些卡在心境无法进阶的修士要强多了。还有什么不满足呢？
水色迷离的芙蓉月下，清水仙子低声呻.吟着坐起身。
她觉得全身无处不痛，但对发生了何事却模糊不解。待扫描全身后却未发现任何异常。沉吟片刻后她又将灵识投入识海，然后无比震惊地发现自己的元魂之中，竟然烙印着一枚箭影！
那银紫的光华几乎灼烧了她的神智，因而忽略了箭身散向四周的隐隐波动。波动暗含着一种规律，所汲之处她的元魂由青绿渐渐染了层银色。这是种同化，也是白宛施加于她的的一种咒。一旦清水有了反意，此箭便会在瞬息控制所有被同化的元神体，灭杀她的存在！
清水的注意力完全被箭身吸引。银紫之色，传说中仙器才会散出的光彩！她愕然无比，又沮丧不已。她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招惹了一位大能，竟用仙器来操控她的元神。
面对对方霸道的控制神念，她从骨子里滋生出一种惧意。但清水乃金丹大成的修为，经历风雨不知多少，又怎会轻意言败？她面色阴沉，从储物袋中唤出三件灵器。刚要有所行动，毫无预警的头痛剧烈袭来，令她哇地一声口吐鲜血，神色霎时间萎靡不振，下一刻已抱着剧痛不已的头满地滚动！
这种痛是持续不断地，一波强似一波，如把尖锥狠狠地扎在脑中，绞动，拔出，再更加用力地扎进！每一次的拔出都令她的元神弥散一分，偏偏每一次扎入时，又将弥散的部分强行塞回！破坏、折磨、修补！整个元魂被戳得千疮百孔，那尖锥便越来越尖细，痛觉也却越来越敏锐！
清水痛得无以复加，满满的反抗之心都在这种从未体验过的痛中磨灭怠尽，只剩下一种心情——活下去。她要活下去！
“我，不，是奴家错了！请不要再处罚我了，是奴家错了！”清水披头散发地滚在地上，痛得青筋暴露满面狰狞！她不得不抛弃金丹修士的尊严，向着那位未知的主人苦苦哀求，再生不出半点杂念。
感觉到疼痛轻了些许，她立刻跪在地上用力磕头，凄艾道：“求您饶了奴家吧。奴家今后一定忠心耿耿地侍奉您，绝无异心！”
“既已如此，便饶你一次。若有再犯，休怪我将你抽魂炼魄制成人傀。”一名女子的声音遥遥传来，清清淡淡毫无情绪，莫名地令清水联想到仙人之态。她更加恭敬地磕首，心内又惊又惧又是惶恐。虽不知此人为何找上自己，但此刻既然已经烙印成奴，惟一的办法就是小心侍奉，争取一线生机。
坊市依旧热闹，并没有谁注意到一个凡人的异样。
白宛结束了牵制清水元魂的工作，很是疲惫地瘫在廊中，大口大口地啃着紫玉糕，许久才感觉到力量回归了几分。再回神时却见身前多了片阴影，一阵清淡的茴雾茶香嗅在鼻尖。
她捧着一手的糕点残渣抬起头，顺着蓝面银丝云绣鞋向上看去：一袭蓝水缎制的长衫；一条掌宽同质地腰带；两方穿云竹节佩；一道银穗长流苏；一头如瀑乌黑发外加一双透着玩弄意味的桃花眼。
她可以肯定：这货是某家族核心弟子，或者是宗门亲传弟子。只这身不菲的防护灵器就不该是他筑基中阶能购买的东西。
随手将残渣扔到池里喂鱼，白宛扶着廊柱站起来。发现对方站得很近，近到她起身后几乎贴上他的胸脯。向后错开几步后，白宛不掩情绪地绕开他就要离开。却见他脚尖一移，人又到了她的眼前，笑嘻嘻地道：“看在我为你守了一个时辰的恩德上，你是不是应该表示感谢？”
白宛疑惑地瞅着他：“仙长可是要凡女的俗物报答？”
“啧，真是尖酸刻薄。”男子摇头道，“小女孩养成这种脾气不好，将来寻不到好人家。”
白宛嘴角抽搐，直想问：大哥，我们熟吗？不要冒充失散多年的亲人好不好？微微蹙眉，她脚步一错又要绕路离开，然而她错估了此人的厚脸皮。
只见他又一次来到面前，笑道：“小姑娘，我看你脚步不稳，身体应该没有恢复吧。”不等白宛答话，他紧接着道，“我这里有特制灵药‘芸丹’，主治体虚神弱、血脉不通、精神萎靡、病体不康。如何？你要不要来上一瓶？有病治病，没病养神，一丹入口百病即消，一瓶入口百年无忧……”
男子说得口灿莲花，白宛听得目瞪口呆。她实在没见过这么热衷于向凡人推荐修士用丹的家伙，还将劣等的芸丹说得天花乱坠，有如神丹。这货简直是厚颜无耻之极。
见她流露出这么副回避的神色，男子又是嘿嘿一笑。不知从何处甩出把羽扇，一副自谕潇洒的派头道：“小姑娘这般看我，难道是怀疑我的人品？”
白宛暗扫他的做派，毫不掩饰自己的眼神：你根本没人品。
“想我天道宗十大杰出青年之魁首的苏临松怎么会骗你这样的小姑娘？这样吧，你我在此相遇也是有缘，我又为你守了一时半刻的关卡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。这原价二十块下品灵石的灵丹，我就以八折的低价送你吧。”
亏了他这一身上档次的行头，难道都是这么推销出来的？白宛抽搐着眼角，再一次想绕过他赶路，却再一次被他拦住去路。
只听他叹了一声，无限感慨道：“想我堂堂十大杰出青年——玉树临风小青松，竟然要在此和你讨价还价，真是有损我的颜面。”说话间羽扇一拍，以无比严肃地表情盯着她：“既然如此，就折上加折，你只要出十五杖灵石……”
白宛迅速从腰包中抓出十五颗晶莹剔透的小石头塞到他手中，嘴角抿成直线：
“我买。”
苏临松捧着一堆小石头，心满意足地吁口气，继而展笑道：“小姑娘真是快言快语之人。好性格，今后当嫁得好男儿。这东西，你真的给我了？”
白宛此刻只想离开他，或者赶走他。遂胡乱地点头：“给你了。”
苏临松宛尔。那笑容中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，将一只小巧的玉瓶放在她手中，仔细道：“收好了。不要弄丢。”
白宛活了不知多少年月，称之为老妖怪也不为过。原先肉、身虚弱造成的烦乱，再加上此人死缠烂打的推销，均造成她心绪不宁，警惕了放松。此时忽然从男子的笑容中嗅到一丝异常，顿觉自己似乎已陷入了某个阴谋之中。
看着苏临松手中的玉瓶，她心念速转：在她的记忆中有些特殊异术——只需某样与目标人物接触过的东西，或者达成赠与关系，即可施展。这些异术诡暗无比，即使邪修魔修也是少有传承。难道面前的男子恰巧懂得一二？
心中既已生了怀疑，白宛自然不肯将玉瓶纳入己手。她不动声色地道：“这位仙长，小女子乃一凡人，用不得仙长所制仙丹。那些灵石便为仙长在小女子体虚之时守护的谢礼。小女子天生体弱，其实并无大碍。仙长无需挂怀。”
这番话说得滴水不露，完全撇尽二者之间赠与关系。只将灵石当做酬劳之物，杜绝了某些邪术施展的条件。至于灵石上有她接触过的印记这一点就无可奈何了，她惟有日后小心应对。
苏临松听她此言微微一怔，未露出任何异色，只是笑道：“小姑娘真是说笑了，哪有收了钱不卖东西的？喏。”他抓着玉瓶的手向前一伸，白宛顿觉衣襟内一沉。她霎时呆住了，心里不断回旋着一个念头——被骚扰了！被性骚扰了！TMD有人竟然性骚扰她？！
白宛回过神来，正准备怒气冲天地做些什么时，却发现那怪薯黍已经消失不见了。而且在她的神识扫描之下，此人竟然踪迹全无！
果然有异！白宛立刻拿出手帕将衣襟中那个玉瓶掏出来，恨恨扔进水池，带着咬牙切齿的模样离开此地。她虽然搞不清此人盯上自己所为何事，但对方既然有隔绝神识扫描的本事，想必破除一般的神念攻击也绝非难事。她惟一的仰仗在此人面前处于劣势，除非从神珠内抽调出更多的元神，否则再纠缠下去只得吃亏。到不如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麻痹对方，于私下再另作打算。
只是此人既然自称天道宗修士，今后难免要遇到。确是件祸事！
且不说白宛这边如何暗恼，那名自称苏临松的男子此刻就在不远处的拐角临墙站着。手中托着十几枚灵石，望她离去的背影，目露沉思。
秋色如染红霜，凄凉又绝美，在她身后随着落叶绽放。街上行人来往，喧闹如鼓嗓耳，繁华如此却模糊成影。满满的秋意中独留那抹舒适的蓝，苍穹般的寂静。
坊中来往着各类修士，每一个都或多或少带着出尘气息，却极少见她这样的违和感。明明是混于人群中，却又仿佛被无形的罩子隔绝在外。那种不容于世的孤寂，他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。
心，隐隐被撩拨，埋于最深处的记忆渐渐涌动。
“嘿嘿，真是个鬼精的女娃。小小年纪，似乎也懂得不少。不过你也不算白忙活，好歹留下了印记。哎，你怎么会对这种青葱女娃生了兴趣？难道和你记忆中的那人很像吗？”一道声音蓦然打破了平静，令他微皱起眉：
“我说过，别刺探我的内心。否则休怪我将你全部抹杀，魂消魄散！”说着这番话的他满目冷冽，何曾有刚刚的半丝和谒可亲。
那声音沉默了片刻才道：“哼！你夺舍时可不是这么说的，莫非你不怕天地盟约？！”
“天地？修仙本就是逆天，天地盟约挡得住什么？”苏临松紧紧握着手中的灵石，神色更加阴冷，“你若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和好奇心，可以试试我怕不怕那所谓天罚！”说罢冷冷一哼，长袖一甩消失在原处。
四时芳菲尽，独语秋不宁。
荼蘼花湮没，回首意难平。
修仙的人很寂寞，便要尽力遗忘很多事情，免得记忆成了痛苦。某件事或某个人一经记在了心里，便想忘也忘不掉。这是记忆超凡的悲哀，也是修仙途中的一道坎。释怀了，心魔消散功力精进；沉沦了，这一生也许就此走到终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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