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百九十六、夏至(一百五十六)_一念桃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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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百九十六、夏至(一百五十六)

  “公主!”封良道,“中宫与圣上已不睦,她说的话,圣上必定不信。圣上已经放出话来,要将皇后下狱!公主!在下知道公主向来不喜欢皇后,也不喜欢封家,可公主品性刚正,做事公允,从不冤枉一个人。皇后是一国之母,即便有过错,也该秉公论断,怎可不分青红皂白便论及刑罚?”

  “太后何在?”谯国公主道,“太后不是也在宫中么?”

  “太后自是为中宫说话,可圣上全然听不进去。”封良道,“能阻止此事的,只有公主了!”

  说罢,封良向公主一叩首,头重重嗑在了地砖上。

  晚云紧张地盯着谯国公主的背影,只见她沉默片刻,道:“你到门外等我,我换身衣裳就出来。”

  封良神色一松,不敢耽搁,忙连声应下,匆匆退出门去。

  晚云赶紧绕出屏风,急道:“公主不会信了左仆射的话吧?”

  谯国公主让春荣去取衣裳来,看向晚云,凌厉的眼神稍稍缓和:“真的假不了,假的也不能成真,但凡事都要过了眼才知道,所以我才要入宫。”

  晚云也知道这道理,心扑扑跳着,可无论如何也定不下来。

  “他方才说的邹氏,”晚云的语气有些发虚,“她真的是……”

  “若非确有此人,我也不会答应他进这趟宫。”神色严肃,“晚云,此事我会弄清楚,你且回房去歇息,一切等我回来再说。”

  宫中夜里落钥,谯国公主进宫之后,留在宫中过夜,没有回来。

  这夜注定无眠。

  晚云躺在公主府的厢房里,辗转反侧,思绪纷乱。

  谯国公主跟她说起的那些父亲的前尘旧事,在她脑海中反复沉浮。

  尤其是关于他和裴渊母亲的过往。

  ——“此事的传言,并非今日才有。当年,我就曾亲自问过你父亲。可他性情高洁,将此事视为对自己和岳氏的侮辱,连谈也不愿谈。”

  谯国公主一向信任父亲,可今日听封良提到邹氏的时候,晚云能感觉到,那封邹氏留下的遗书,足以颠覆她的信赖。

  你见识过封家和皇后的手段,知道他们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。心中一个声音道,此事,定然另有内情。

  晚云深吸一口气,让自己冷静,可身上却仍无端地冒出寒意来。

  皇帝对裴渊已经甚为猜忌,此事,无疑会雪上加霜。若那证据是真的,他便有十足的理由将他除掉。

  换而言之,此事已经远不是关乎裴渊和晚云的婚事,而是关乎二人的性命。

  想到裴渊,晚云紧紧握住拳头。

  此时的皇宫之中,必定有好一番交锋。背负压力最大的人,不是皇后和封良,是裴渊。

  而她,只能躺在这里苦等,什么也做不了。

  就这般揪心地等到深夜,晚云隐约听见外头的脚步声。她一个激灵起身来,赶紧推开门,小跑着迎出去。

  只见有人从廊庑尽头疾步走来,不是谯国夫人,是春荣。

  “阿媪,事情如何?”她赶紧问。

  “九殿下的事先放一边,我回来是送你回府的。”她道。

  晚云诧异问:“出了何事?”

  春荣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出府,上了马车,道:“娘子听我说,文公在太极殿上晕倒了,方才一度危急,被太医署的御医救了回来,说是保住了性命,但人还昏迷不醒。你们仁济堂的良医多,圣上已经着人将他送回府,让姜医监诊治。公主方才被吓的不轻,怕文公有个三长两短,叫娘子赶紧回去看看。”

  晚云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向,震惊不已。

  “怎会如此?“她急急问道,”师父方才离去是还好好的,怎么突然病倒了……”

  春荣叹口气,道:“文公的性情,你是知道的。你父亲是他挚友,怎会任由别人毁谤。他和封良辩驳了一夜,一个气急攻心,没缓过来。不过听方才太医说,文公的身子虚弱,怕原本就已经病重了。”

  晚云睁大眼睛怔在原地,像是听见了什么谬论。

  文谦的益州时确实得过风寒,她分明替他把过脉,只是小病罢了,何来病重?

  但她知道与春荣争论此事无益,忙跟她别过,催着车夫打马驶向安邑坊。

  到了宅子前前,袁盛已经在门前等候。

  晚云来不及跟他说话,下了马车便拔腿朝文谦的院子跑去。

  宅子里一片灯火,有宫中的黄门、御医,有姜吾道从仁济堂里带来的大夫,里里外外挤得水泄不通。

  晚云心生不详的预感。

  她在药堂侍药多年,只有病入膏肓的人才有这阵仗。

  她越想越害怕,待走到文谦房里的时候,看到躺在榻上的人,泪珠子已经淌了下来。

  “师父……”她哽咽地唤道,忙跑上去。

  还未到榻前,有人将她一把拉住,是王阳。

 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压低声音,“让他好好歇一歇。”

  晚云擦擦眼泪,抬头望去,只见他也双眼通红,神色憔悴。

  “师父怎么了……”晚云睁着泪眼,声音发抖,“怎会如此?”

  王阳的脸上露出些愧色,道:“你先别哭,师父还活的好好的,只是身子弱……”

  晚云看着他,只觉呼吸一窒。

  王阳与人说病情,一向直率,总会说清楚是什么病,当下到了何等性情,应该怎么治,治得好如何治不好如何等等。

  而晚云从他口中听到这等含糊不清的安慰言语,是第一次。

  她张了张口,正当再问,一人忽而走过来,一把拽住王阳,将他拉出门外。

  “你师父这副身子怎么弱成这样,是何时出了岔子?”姜吾道神色沉沉,冷声问道,“你是怎么照看你师父的!”

  王阳望着他,毫不犹豫地跪下,道:“是师侄的错,师侄有罪!”

  “莫与我说这等无用言语!”姜吾道怒目而视,“我问你他怎会成了这样!”

  “师父的身子是累垮的,”王阳流着眼泪,哽咽道,“从年前起便是强弩之末了。他自知命不久矣,便研习了蛊术强行续命。他说,若他不好了,门内会乱。无论如何也要撑过今年,料理好门内诸事……”

  话没说完,王阳已然泣不成声。

  晚云在一旁听着,惊愕交加,一颗心沉到了谷地。

  蛊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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